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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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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6 23:52: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梅金水 于 2025-4-6 23:52 编辑

褪色的友谊(小说)
          梅金水


暮色像一层薄纱,悄然降临。窗台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是高中班级群主王海波发来的聚会通知,恰似一张熠熠生辉的烫金请柬:“金玉阁888包厢,奔驰宝马随意停。”我的目光紧紧锁住最后那句加粗的“请大家盛装出席”,窗玻璃中映出自己的模样,身着一件褪色的羊毛衫,显得格外寒酸。我的指尖在“抱歉”二字上悬停了许久,内心满是纠结与犹豫。
​      “老李,这次可别再躲了!”王海波的语音突然弹出,带着KTV包房的嘈杂,“张局点名要见你,说当年你替他背过处分还记得不?”我望着镜中皲裂的指甲,想起那个暴雨夜替张明远顶罪的自己,最终把“抱歉”改成“一定到”。

当我缓缓推开包厢那扇鎏金门的瞬间,水晶吊灯洒下的光晕,仿佛将毕业后二十五年的光阴都轻轻摇曳起来。一张硕大玻璃钢圆桌摆在中央,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鎏银餐具,而桌子正中央的卧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冰雕天鹅,此刻正悄然往下淌着水,那模样,像极了在无声地哭泣。

我一眼便认出,左侧那个一直低头轻轻转动酒杯的是陈建国。记得当年,他就是个瘦瘦小小却善良无比的小子,总会把自己的馒头掰给我半个。可现在不太合身的西装包裹着他已然发福的身躯,领带结被紧紧卡在那微微隆起的双下巴里。​

“不好意思,来迟了,来迟了!”随着这一声洪亮的吆喝,身着立领唐装的王海波迈着大步走进来,他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身后还跟着两个抱着两箱茅台的服务生。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连钢笔水都要蹭别人用的青涩少年,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十足的大老板派头,连落座时都仿佛带着呼呼的风声。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众人,最后稳稳地定在那个空着的主位上,高声说道:“张局路上堵车,咱们先开场。”​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空气仿佛都被酱香酒气与虚荣之心蒸腾得愈发燥热。穿着貂绒大衣的刘莉莉,高高举起她那镶钻的手机,娇声说道:“我们家老周非说翡翠衬我肤色。”她说话时,颈间那一抹幽绿的翡翠吊坠也跟着轻轻颤动,这一幕,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毕业那年,她戴着塑料发卡,在操场上认真捡银杏叶做书签的纯真模样。

我转头时看见,当包厢的角落里陈建国的筷子第三次缓缓伸向凉拌木耳时,王海波突然重重地敲响了酒杯,高声说道:“诸位,听说张局马上要高升为副市长了,我们这些老同学今天好好为他庆贺一番。”

虽然这些年和王海波几乎没有交集,打交道更是微乎其微,但我还是从老同学处得知,他这个人不仅经商有道,还神通广大,消息特别灵通,从他那里出来的消息,一般都是八九不离十。于是在场的许多人都发出“哦”声,接下来便是一片赞叹。我目光从陈建国脸上扫过时发现,只有他表情有些漠然。​
      包厢门再次被猛地推开,张明远腋下夹着一个牛皮公文包,手腕上的沉香手串相互碰撞,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在众人起身碰杯的一片叮当声中,他仿佛有着超强的记忆力,精准无误地喊出每个人的职务:“王总生意越做越大啊,刘女士这翡翠得七位数吧?……”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却明显迟疑了半秒钟,随后转头轻声问王海波:“这位是……。”​

“张局不应该呀,这就是当年睡你上铺的,现在在二中当语文老师兼着班主任,你每次都叮嘱要他参加,这次还特别强调要见的、心心念念的李文海啊!”王海波晃着金表链大笑,张明远的手串突然卡住,“哦,对对,瞧这都是工作忙的,喝酒闹的,我都迷糊了。”他拍拍我的肩继续道:“文海不光是当年作文总拿第一,还为我顶过包受过处罚,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定要多喝几杯哦。”他的目光扫过我被磨得发亮的袖口,转身时公文包带勾住了我的羊毛衫线头。

觥筹交错间,不知是谁的手机突然响起那首熟悉的《同桌的你》。陈建国像是被这歌声猛地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突然站起身来,只听“嘣”的一声,西装扣子竟绷开了一颗。他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喝空的矿泉水瓶。原本满场的喧哗声,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下来,王海波的金表在转桌玻璃上划过,发出一阵格外刺耳的声响。​

“老陈这是要分享发财秘籍?”不知是谁在寂静中喊了一句,紧接着,笑声如浪潮般瞬间漫开。陈建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随后他猛地脱下那套明不合身的西装,露出里面那件略显破旧的羽绒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我闺女在医院……差二万手术费……王老板……”。刹那间,笑声戛然而止,冰雕天鹅化出的水渍,在洁白的桌布上洇成一片深色的痕迹。​

张明远手腕上的手串像是不堪重负,突然“啪”的一声断了,一颗颗檀木珠子滚落下来,在转盘上的龙虾壳间无序地滚动。当王海波的金表指针精准地指向八点整时,他不紧不慢地起身,仔细整理着自己的茄克衫,语气平淡地说:“司机到了,还有个招商引资的局。”那些身着貂绒的女士们也立刻跟着涌向门口,她们的高跟鞋无情地踩过陈建国掉落的缴费单。​

参加同学会的人一个个都走了,最后只剩下我和陈建国,他坐在椅子上发怔。我默默地站在他的那里,看服务生收拾满地的狼藉。在那个堆满鲍鱼壳的垃圾桶边,我不经意间发现陈建国羽绒服的口袋露出的半张照片——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我知道是高中毕业那年照的。照片上,十八岁的王海波亲密地搂着十八岁的陈建国,两人高高举着写有“友谊长存”四个大字的毛笔字横幅,脸上绽放着无比灿烂的笑容,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我和陈建国走出金玉阁时,夜风中裹挟着阵阵槐花香扑面而来。陈建国看看我说:“女儿在医院,其实,今天也没打算来,只是手术费一直没筹足,想当年和陈建国关系最好,现今又是大老板,加上老婆一直唠叨,就……”。他的话被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的微信提示音打断,他打开手机,是他老婆发来的语音,声音里透着哭腔:“老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医院一直在催,说今天怎么的也要先交上押金……”。

“押金多少?”陈建国回了一个语音。

“2000元,不然就停药了。”背景音里,传来医院里机械的女声:“请0147号到急诊窗口。”

陈建国回道:“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他转过脸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口气,说:“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女儿住院已经花费了不少,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路灯下,我看到他满脸的焦虑和无奈。

我说:“今天刚发了工资,先转2000元给你救救急。”

陈建国甚是意外,说:“这怎么好意思,你老婆没有正式工作,全家都靠你的薪水过日子,你也不宽裕。”

我拿出手机,微信给他转了2000元。陈建国很是激动,道:“老同学,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说:“别感谢了,赶紧去医院交费吧,谁还没有遇到难处的时候。”

当陈建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街角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响。我抬眼望去,只见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后座的那个少年死死搂着前座的腰身,书包里探出半截羽毛球拍,在月光下闪烁着温柔而美好的银光,恰似曾经那一段段纯粹而真挚的青春时光。​



作者:梅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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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7 21:3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建国看看我说:“女儿在医院,其实,今天也没打算来,只是手术费一直没筹足,想当年和陈建国关系最好,现今又是大老板,加上老婆一直唠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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