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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蹇明 张延伟
蹇明是个哑巴。 蹇明娘家在秦岭深处,她的哑也非天生。两岁多时,父母到岭上收庄稼,她独自跑进林子里,也不知到底吃进嘴里了啥东西,除了“呜呜啦啦”地哭闹,再说不成囫囵话儿了。当时医疗条件差,看了几次不见好,家里穷也耗不起,就这么哑了。 蹇明26岁那年和我们村的州相识。州在弟兄中排行老三,家里条件差,他跟师傅四处奔波着学做木工活,几经辗转来到蹇明他们屯子,在周边连着干了几个月的木活。那时蹇明除了说不囫囵话,模样还算周正,而州一脸憨相、一身蛮力,经人从中撮合,州招赘在了蹇明家。 可是不到一年光景,州就后悔了。这里穷且不说,关键是交通太过闭塞,种地收庄稼全靠肩挑背扛,上个集镇得走几十里山路。州就偷偷给兄弟们写信,提前约好接应的时间和地点,借着看病的名义带蹇明回到河南,与娘家彻底断了联系。 蹇明只得咬碎了牙咽肚里,想着就此和州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就罢了,不曾想屋漏偏逢连阴雨,前两年南山采石坑发生塌方事故,州被埋在了乱石下,撇下蹇明和女儿小娜在叔伯照应下艰难生活。 那时候我还在村小学当代课教师,是小娜的班主任。村小学建在村西岗坡一片平地上,蹇明是唯一一个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的家长。除了交学杂费等特殊情况,她从不进校园,常有调皮的孩子朝她做鬼脸,她也不恼。偶尔和我打个照面,她嘴里“呜啦”着,伸出双手比划,我一时也弄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只能报以点头微笑。 但有一次是个例外。那天我刚到学校,就见教室门口围满了孩子。讲台前,小娜在啜泣,一个男孩低头垂手而立,蹇明嘴里呜啦着,一副气吁吁的样子,好在没什么出格举动。 蹇明见到我愈发激动,她指指小娜,拍拍心口,再用中指指指那个男孩,又握紧拳头......看这阵势,我大致明白了蹇明的意思:小娜是她的宝贝,这男孩欺负了小娜,她很生气。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向我报告,原来小娜不小心踩了男孩的脚,男孩就编排了顺口溜嘲讽她:“爹死了,娘哑巴,闺女是个瞪眼瞎……”小娜哭着跑回家,于是蹇明拉着她直接进了教室。 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教育了那个男孩,向蹇明保证不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她这才“呜啦”着离去。 那以后,蹇明再送小娜上学时,常从兜里掏出几颗自家树上结的大枣或地里种的花生往其他孩子手里塞,还伸出大拇指点点碰碰,希望他们相互做朋友。 后来,学校外面突发的一场变故,令我和人们对蹇明刮目相看。 那天下午我来得早,一群学生围着我在校园西侧的大槐树底下讲故事。蹇明雷打不动地来送小娜上学,她目送小娜走到我们跟前,然后转身离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闪开,快闪开!”我心里一惊,赶紧起身向外跑。不远处,一头带着辔绳的黄牛不知怎的受到惊吓,拖着铁耙从刚腾茬的秋地里斜刺冲出,疯了似的朝校门口飞奔而来,气急败坏的牛主人在后面喊叫着追赶。 蹇明刚向南走出二三十米远,斜楞着臂膀一甩一甩的,看背影就像只在地面跳跃的老鹰。在她身旁,两个刚入学的小女孩正扯着手有说有笑地走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疯牛眨眼间就冲到了蹇明和那俩孩子跟前,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蓦地,随着“啊,啊”两声声嘶力竭的呼喊震荡我的耳膜,就见蹇明恶鹰捕食般扭转身形,猛地把两个孩子掬在怀里,又侧身滚到路外侧的碎石渣上。与此同时,疯牛拖着翻滚的铁耙横掠而过。 那一刻我才恍然,父母当初给蹇明登记户口时起了这样一个饱含深意的名字,许是巴望她的人生有朝一日迎来柳暗花明,却不曾想到,她的心里始终阳光灿烂。 通联:河南省禹州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张延伟 电话:13569921466 邮编:4616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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