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辞（组诗）

花间辞(组诗)
文／刘俊德

◆花间辞

置于山坡的打碗花
不耽于春天

那个跟我唠叨的人
已经被我原谅了几次
今天再原谅一次
如果听见她喊我的乳名
只能是不能土得再土的土话
一次又一次把春天喊醒
这一刻，她原谅了我
对着旷野，吞吐一生的悲喜
安抚站在门后的锄头
——忙了一春，歇歇吧

她目送最后一朵豆花进夏
摸摸自己比窗纸还旧的脸
枕上桃花依旧，红了几朵
掩上半开的门
与消瘦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我端起杯子，晃来晃去
花的味道，我知道菊花老去
不知是谁，又燃起灶火
炊烟爬上山坡，和一朵小花相遇
没有说再见

◆平庸之恶

晴天多云，淹没阳光的天气真好
倘若有一个人愿意拿着自己的无聊
去游戏，去直播
或者一个人想活着
只等春天，在花丛中恶花
看它不顺眼，发出咒语“你死”
不管明天是否它还在，都是不该来的
倘若他被晨鸟叫醒，心想纸币的距离
劳作，只是遥远，更遥远

在某个返青的山坡，他不知道季节
像一个占有整个土地的地主
村庄太旧，旧的不曾相识
看看远处，耸立的房屋
心里总是有潮湿的灵魂

倘若你身处其中，推车拾垃圾的照样活着
一种满足油然而生，并不知自己知天命
他又渴望返乡
在眼中炮制一种无法躲急的匆忙
零乱的脚步，夹杂莫名的烦躁
来去漂移，只对
一些熟悉的野草围在半山坡的小土丘
惧生恐惧

◆裂缝

自打谷雨之后，我成天
在庄稼地里，与一些小草厮混
有时得忍受青蛙的约会，那不堪入目
小事化了，只有清风是我的
汗流是土地的，弓背喂给旷野

邻地里，裹着头巾的老妪
一个方言浓重的人，突然觉得
如此温暖，身子再单薄，如菩萨一样
有暗地里疼爱的人
一株苗，是一个儿子
一朵花，是还未出嫁的姑娘
她就是娘，在阳光下的雕塑
增加大地的温度，低于天空，高过春天

生活把我推进黑夜，我接过月色递过来的镜子
凝视绿叶，让心的裂缝里斜出阳光
不再白头，只是天老

◆寂静中的事物

折腾了一夜的北风，殉难
移交，一夜过后就是春天
露着红唇的桃树
像一个破涕为笑的女孩
在清晨揉眼

她不声不响
把山与山的距离靠近
在大胆中表白

把俏丽的鼻子和会说话的眼睛
给杏树传情
把掏心掏肺的一个季节
晕染得五体投地

把抓锄见犁的山野
有了性格，有了绑不住的脚
把破碎的生活
移交给了我

记忆的皮屑落了下来
有影子飞过
一只蝴蝶抢占枝头
像光阴漏尽的魂魄

春天，一个贴了心的姑娘
从镜中醒来，握着生的希望
将打发谁的行程和依别

◆深廊

灯光将夜色折叠，醒着的
灰白堵住生活的去路
只有我，缜密思考一个出口
踱一步，感觉有谁尾随
转头，这时自己已成灯的影子

栀子花引诱出胭脂的味道
深廊处，黑发变白头
昨夜，春风来过
今天已觉深秋，一片枯黄的叶子
横在我身前，身心交瘁的样子
我真怕，我的第六个本命年

再踱一步，她已熟睡
此时，觉得深廊才是我的
夜是我的，脂脂的味道也是我的
唯有，生活是生活的

◆抱薪的人

摊开手掌，认识世界的弦外
雪崩来临，袖手旁观也是
一种善待，真相或者思辨都在蓝天之上
只有抱薪的人，知道雪花是无辜的
一个人不是孤岛，选择了坚持
在法理与人情之间，单纯与无畏的拷贝

送去一盏灯，点燃自己的方式
照亮龌龊的黑暗
他们像一剂剂疮药，用生命止住了社会的腐烂
他们也是
幼子的父母，老者的儿女，爱人的肩膀
听见了那些来自角落的哀嚎
而这忤逆盛世的忠言却鲜血淋漓

抱上柴火暖别人，自己还在雪夜独行
取暖人把他当成异类，
大多
都是“早有预见”的啧啧摇头
更多的是“咎由自取”的嘲讽

万一，万一你们被身上痈疮疼醒了

◆桥

过沟，上山
头顶始终是一片蓝，没有流淌的水
云帆驶过，隐没谷中
我收拾一些地埂上腐朽的杂草
自己对自己说话，都是些关于父亲的
常态的生命挣扎里，有许多哲学的东西
死记硬背般的常理
把重复染上颜色

怎么把隔阂运往对岸，再爬上山坡
希望你站起来，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对话
我在桥上等你，心的雕栏刷了又刷
只有你和我能通过
把我这二十几年的左思右想
扔进半人高的蒿草里。你躺着
不要起来，我知道你胃疼
那天你又说了，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
今天，我着意准备了忏悔
不许有酒，禁物
心已敞开，是你把我从桥上接来

此时，一地的黄花
小的，小小的
你笑了，笑得我决意
让灵魂，在通往你我的桥上
畅通无阻

◆山中

念及那只仓鼠，不知
在抵达草丛和树木之间时
和我一样闲庭信步
我只看见此时你，练习爬树
一切事物
在你眼中都是那样格格不入
时而站定，倾听：风中树木和小草的窃窃私语

极像我第一次离开山村，来到陌生的城市
风是新的，脚步是急促的
眼神里有隐隐的召唤

看来你是迷途，也许是为伤心的爱情而逃离
我只想把这里还原成粮仓
还原成一种绝世的爱
还原成只有月亮透过的晚上

只想靠近你，在绿草碧波中摊开手掌
一声你好，各走各的
在这山中，你就是我遇见的
没有预约的那种孤独
无助也是那一印
天地之吻

◆馈赠

有时是无条件的，如
春天小草也会灿烂
弱小的样子，出落成美人
觉悟，醒来。不知又在等谁？

用生命不想招惹谁，起码
对我来说。我知道
满山遍野的姹紫嫣红，是
遗漏的阳光，为季节调色
风雨中的低头，也是一种谦让

大地并没有蛊惑，呼吸
和骨质的性感，自信成馈赠
与我在信仰中，长成一棵大树
采摘云朵，一朵一朵储存
蘸满了阳光，卸下点滴
因为下雨，因为我在这浴场
绿早已成了一堆一堆
分不出北方和南方的地方
感受叙述中的静默与柔美

◆持光行走

夕阳，总会在约定的时间里落下
大山的目光，沉入海底
失眠这个糟老头，一直在我的远方
星光点缀成夜的蓑衣，狼儿山
一个被漂泊捏痛的夜晚，有颗
捱过日子的心，在月亮的灯盏里守夜

远方的远方，仰望成为哲学
被时光过滤的事物一个接一个来临
阅读蓝天，临摹蓝天下
菜地里佝偻的身躯。我知道
阳光终究会落下来

阳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明目张胆
而我不能私自占有天堂的眼睛
我知道，千里之外的山村里
屋前的一块空地，竖起几棵杨树的阴影
外面墙壁上的一束光亮，镜子反射的那样直接
没有幽深的路径，寻找
一群蚂蚁的复活，追赶的生活
持光行走，直到苦难封底
写上幸福

◆倾斜

坐，或者站立
迂回于田间地头
谎言与谎言之间的苞谷地
看不清意图，交出去的心
一地的伤痕累累，是天
下的狠手

三个人的闲谈，耗去一下午的光阴
幸好还有阳光，这时似乎东高西低
山村的一棵倾斜的大柳树
作为灵魂的道场，菩萨一样的草木
没有多少阴凉可乘，都是怨天的挣扎

生命被大地的热泪触摸，恨和怨
被将要回窝的一声鸟鸣，点住
吝啬的大山，也将在暮色里修练
慈爱在虚伪的笑里沉浮，只有
高过世俗的黄土塬，包容暂时的背叛
一个村庄黎明与黑暗的敌意

夕阳的光线还停留在睫毛之间
我长久的伫立，遥望远方
透明而干净的眼睛
仿佛来自山上两只吃草的羊

◆同谋

三月的桃花，在高原，在心头
在最美的时候出嫁，或殉难
有一种无法预知的劫，侮辱生命
就有那么一天，当萧条中聚拢而来的生命
光天化日之下，在风雪中不堪忍受
屈辱的落瓣，总有那种不舍

宠幸，泛青的山坡
只有几只羊啃出溺爱，那弱不禁风的样子
舌头是嫩和绿，舔舐白的冷
青果在花蕊里夭折，是谁
拎上雪花这样大摇大摆
是疼，是一种无法宽恕的残忍

与小路分别，村庄还在一条引线上
擦亮窗子等待，风和雪雨的同谋
一个虫子的逃亡，同是天涯过客

◆谷雨

卸了妆的桃杏，卷起锦绣，携霜藏匿
过去了，只有豆还在专情
用真实的身份，观颜察色
开始搬弄事非，挑肥拣瘦
吻过土地多日，露出两瓣嘴唇
煽情，让晴天多云

拖家带口的一群蚂蚁，开始
酝酿高处的风光。一声
接着一声，闪电拖出雷声
柳絮飞落，布谷在一声声鸣叫里留住暮春

山上的草对谁说话，都是鲜嫩的
我坐在地埂上，亲近一朵迎春花
闪电像我的双手，但我
不想复仇，也不想让它枯萎

泛滥。绿在雨里慰劳饥肠
净，静。万物生发时，我控制
内心的勃发，直至
“哀而不伤，乐而不疲”

简介：刘俊德，笔名山里云。
作品见刊于《飞天》《佛山文艺》《鹿鸣》《十月》《星星诗刊》……
                                  
通联：743000 甘肃省定西市安定区火车站丽景苑A区门面彩票店 刘俊德 18215268909
中国农业银行定西友谊路分理处：6228484048402185370 身份证：622421196301010818
     

花间辞(组诗)

刘俊德

◆花间辞

置于山坡的打碗花
不耽于春天

那个跟我唠叨的人
已经被我原谅了几次
今天再原谅一次
如果听见她喊我的乳名
只能是不能土得再土的土话
一次又一次把春天喊醒
这一刻，她原谅了我
对着旷野，吞吐一生的悲喜
安抚站在门后的锄头
——忙了一春，歇歇吧

她目送最后一朵豆花进夏
摸摸自己比窗纸还旧的脸
枕上桃花依旧，红了几朵
掩上半开的门
与消瘦的身影，一起消失了

我端起杯子，晃来晃去
花的味道，我知道菊花老去
不知是谁，又燃起灶火
炊烟爬上山坡，和一朵小花相遇
没有说再见



◆裂缝

自打谷雨之后，我成天
在庄稼地里，与一些小草厮混
有时得忍受青蛙的约会，那不堪入目
小事化了，只有清风是我的
汗流是土地的，弓背喂给旷野

邻地里，裹着头巾的老妪
一个方言浓重的人，突然觉得
如此温暖，身子再单薄，如菩萨一样
有暗地里疼爱的人
一株苗，是一个儿子
一朵花，是还未出嫁的姑娘
她就是娘，在阳光下的雕塑
增加大地的温度，低于天空，高过春天

生活把我推进黑夜，我接过月色递过来的镜子
凝视绿叶，让心的裂缝里斜出阳光
不再白头，只是天老



◆深廊

灯光将夜色折叠，醒着的
灰白堵住生活的去路
只有我，缜密思考一个出口
踱一步，感觉有谁尾随
转头，这时自己已成灯的影子

栀子花引诱出胭脂的味道
深廊处，黑发变白头
昨夜，春风来过
今天已觉深秋，一片枯黄的叶子
横在我身前，身心交瘁的样子
我真怕，我的第六个本命年

再踱一步，她已熟睡
此时，觉得深廊才是我的
夜是我的，脂脂的味道也是我的
唯有，生活是生活的



◆馈赠

有时是无条件的，如
春天小草也会灿烂
弱小的样子，出落成美人
觉悟，醒来。不知又在等谁？

用生命不想招惹谁，起码
对我来说。我知道
满山遍野的姹紫嫣红，是
遗漏的阳光，为季节调色
风雨中的低头，也是一种谦让

大地并没有蛊惑，呼吸
和骨质的性感，自信成馈赠
与我在信仰中，长成一棵大树
采摘云朵，一朵一朵储存
蘸满了阳光，卸下点滴
因为下雨，因为我在这浴场
绿早已成了一堆一堆
分不出北方和南方的地方
感受叙述中的静默与柔美

组诗选四

谢谢！感谢编辑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