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望家乡的土堆 2000字

散文：

回望家乡的土堆

王朝杰

对土堆的记忆让我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过去，疏远了的家乡，因为它承载着一段儿时的快乐时光，也寄托着农村人一年的丰收和希望，为此念念不忘。

土堆在乡村，在乡村农家的大门口外边，它距离现在的我们这些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很久很久了，但在睡梦中，在现实寂寞的回望里，它像沉睡已久的一段故事，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里。

土打墙的农舍和厚重敦实的院墙外，紧贴山墙的位置是土堆静默以待的地方。它从哪里来？它是怎么来的？它堆在那里干什么？在大街上匆匆而过的农村人眼里，它向来就不是一个疑问。它就像一个早起的老人在田间地头含着烟袋锅转悠着，用亲切的眼光抚摸着自己侍弄的农作物一样自然。

在我们那里，土堆的颜色大体上有两种，黑色和黄褐色。黑色的是村庄周围田野土地的颜色（村庄的地盘已被生活气息熏染成灰白色），它的土质肥沃、黏腻，在干燥缺水的时节又是坚硬而敦实的；黄褐色的土堆是河土与黄沙的混合，它松软顺滑，细腻温柔，它来自河边或沟底。

土堆的颜色丝毫不影响儿时伙伴在它上面进行游戏的乐趣。可以借势做成一个滑梯，滞涩凝重的速度同样带来飞跃的魅力；也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倾斜柔软的麦秸垛，以前滚翻或侧滚翻的姿势顺势而下；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堡垒，对峙的双方以它为掩体互掷土块，模仿军人英勇杀敌的英姿；偶尔，也会搞一个恶作剧，挖一个地洞，掏空里面的沙土，表面一层薄薄的掩盖物，让那些图走近路贴墙经过土堆上面的大人来体验一次马失前蹄的感觉，看着大人人仰马翻的失态样子，博取孩童们的哄然大笑。

孩子们在土堆上的顽皮也有烟消云散的时候，此时的土堆又像一个猫冬晒太阳的老人，时间久了，就会挪一挪窝。老人会艰难地抬起老迈的身子，蹒跚地走进烟熏火燎的老屋，而土堆则会被铲进粪筐内，挎进猪圈里。负责这项任务的自然还是家里的大人，就如同把它们从远处的田野或河边沟底用手推车或地排车运送到家门口一样，这是大人们顺理成章的劳务。在孩子们玩腻了、新鲜劲消失后不久，土堆上的土被铁锨铲进粪筐，拎进猪圈，铺垫在了圈沿上。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猪圈，里面或多或少地圈养着几头或大或小的猪仔。它们就像农家院里个头参差不齐的娃娃，在猪圈里饿得上蹿下跳左冲右突，有的为了寻找一点吃食，用嘴巴把圈沿翻拱的波浪翻滚，如一道道犁沟。愤恨的大人就找来铁条，给猪拱嘴上扎上捏鼻。扎上捏鼻的猪仔就再也不敢拱猪圈了，圈沿恢复了平整的样子，依然是猪仔随意撒尿拉屎的场所，天长日久，圈沿就会湿滑，这时候，大人就会把土堆上的土垫在圈沿上，让猪的粪便与其掺合在一起，把它们推进圈坑里，沤肥一段时间，待圈坑里的土肥丰满起来，就会除圈。

除圈是把猪圈坑里的粪料用粪筐抬出去，如此循环往复，门口外土堆渐渐地变得矮小而平实，伴随而来的是在矮小的土堆身边渐渐隆起一堆粪堆。

粪是农家宝，庄稼离它长不好；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读懂了这句话也就理解了土堆变粪堆的全部意义，也就向堆放在大门外的粪堆投出了亲切而热烈的光芒，摈弃了对粪堆臭味的厌恶和嗤之以鼻。

粪堆堆放在大门外是暂时的，待它干燥和凝固一段时间后，用同样的方式把它运送到了田间地头，这时候的粪堆是敞开胸怀的，它要接受阳光的照晒和微风的吹拂，它要重新松软凝重了许久的身体。这个时候，倒粪的农家人再次光顾粪堆，对粪堆的身体进行一次细腻的梳理。铁锨擀、二齿钩子挠和粪耙子搂，一场和谐而顺理成章地操作，一个崭新茂盛的粪堆脱颖而出，一个满满当当的充满希望和梦想的粪堆充溢心田。

还有最后的一道程序和告别演出——把细粒的粪土均匀地洒进土地。庄稼要好，犁深粪饱。把肥沃的粪肥深埋土壤，是怎样的一副画图？蓝图的描绘开始了，一片黝黑的黑土地浓墨重彩，土地松软，地头早已钩挠耙搂均匀的粪堆现在分成了许多小的粪堆，并星罗棋布般间隔适当的距离排列在田间。一个拉耧的精壮男子、一个扶耧的年老把式和两个㧟篓扒粪的青年男劳力或女劳力是这幅图画的描绘者，拉耧的走的脚步沉稳、笔直，抓住耧杆的双臂青筋毕露，血脉贲张；扶耧的老者悠悠地摇晃着耧扶手，一是控制着耧脚插入土地的深浅，二是使进入耧堂的粪料能够均匀地播撒进土地；扒粪的劳力把斜挎在肩膀上的粪篓里的粪料用破旧的菜刀一层一层地均匀地扒进耧的耧堂里，为了不至于中断拉耧者行进的速度，两个扒粪人轮流小跑着侧着身子吃力地不间断地操劳着……这幅画面没有什么精彩的色泽演绎，有的只是汗水的播撒、粗重的喘息以及默契的配合，没有什么比播种希望这幅图画更值得人们去欣赏和期待了。

施肥为播种做了嫁衣裳，而土堆的辗转流离又为施肥为伊消得人憔悴。

土地里播种的是丰收的种子，而土堆积攒的同样是农家人的一份心情、一片热烈和对未来收获的一腔希望。

一个走了很久的路的人，总会在疲劳的时候不经意间望向来时的路。是啊！你听，“嘚儿，驾”，牛车装载着新鲜的土壤，卸载在大门外，隆起的土堆开始扎根，它吸引着好奇的孩童，他们欢声笑语，他们心花怒放，他们茁壮成长，像田野，似春风，如禾苗，充满着热情和希望。

作者简介：王朝杰，男，山东高密人，从事教育工作。喜爱读书，在省、国家级报刊杂志上发表专业论文50余篇。有散文、小小说在纸刊、网络平台发表。

单位：山东省高密市官庄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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