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宴》/何良才

山月宴

何良才

       正在电脑上忙活，忽闻一阵“沙沙”的风，自半开的窗口传来，似是花鸟蝉虫的邀约之声。
       我即刻停下了键盘上的手指。这是前一向接的一个活，几家企业的采访文章。只因写作中要兼顾被采访企业和编撰项目主管方的诉求，所以弄得很纠结、很郁闷，全然失去了写作的乐趣。好在任务已基本完成。于是，我迅即保存、关机，逃也似的离开电脑，舒展着双臂，快步循着风声朝户外走去。
       弯曲的小径上落满了细碎的花影，撒落一地碎金。两只白色的蝴蝶，在前头翩跹着沾满午后阳光的翅膀，似是在热心地为我引路。树上蝉儿奏起清亮的琴音，那琴音在空气中弥漫，将夏日的慵懒一点点揉碎，消散在微风中。
转过一个拐角，那条熟悉的城中小河——圭塘河，便呈现在了眼前。快步走到河边，只见那随流水舞动的水草中，几尾游鱼忽而聚拢，忽而散开，搅碎了水中的云影。
       今天恰逢周末，河畔活跃着很多着装鲜艳的小孩，有的在水边捞蝌蚪、有的在河岸上追逐嘻戏，开心与惬意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他们脸上，充满稚气的笑声不绝于耳。受这笑声的感染，自己的心情也顿时轻松愉悦起来。忽然觉得，只有这些纯真无邪的孩童，才是与眼前这自然的生态环境最为相融、最为协调的存在。
       眼光从孩子们身上收回，继续漫无目的地在青石小径上走走停停，不时地做个深呼吸，贪婪地享受这里饱含负离子的清新空气，和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散淡状态。不时还伸出双手，随意地轻抚两边一丛丛探向路中的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任其在手心里挠痒痒，好不舒服。
       就这样边走边看，边走边听，在这山水草木间近乎奢侈地满足自己的眼福、耳福。
       来到泰和桥边，听到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一阵阵时而粗犷时而婉转的铜管乐声。年轻时也曾喜欢音乐的我，立马挠有兴致地朝那走去，走近后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他们的演奏，手指不自觉地在腿上打着节奏。无疑这都不是专业乐手，乐曲的处理略显粗糙，但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个个都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其实，他们选在这人少的地方演奏，本就是为了悦己而非娱人。我很认同甚至有些羡慕他们这种态度。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溜走。当暮色自远处徐徐晕染开来之际，一轮明月悄然攀上树梢，将清辉洒向河水，洒向山石，洒向每一片等待的叶子。蟋蟀的细嗓更清越了，与潺潺的水声合成天籁般的和声。陶醉于眼前的情景，不由地感想：只有当人们开始用花开花谢、月相盈亏来丈量生活节奏时，才会回归更接近生命本质的“植物性时间观”。这种感知方式会让都市人重新理解“效率”——不是单位时间内完成多少事务，而是如何让每个瞬间都充盈着自然赋予的生命力。
       一边遐想，一边选路旁一块石板坐下，小半天的“云游”，似乎也有些疲惫了。身体歇着，眼睛却不闲着，看着月光在河水中成流线体状流转，心也早已被这淡泊的明月清辉所同化。此时此刻，花是知己，鸟是故人，蝉鸣是清谈，流萤是诗文。山水洲城之间，明月为盏，一同举杯，共饮这一席天地的馈赠……
       风起，似是提醒早已忘却时间的我——该回了。
       缓缓地站起身来，带着被这山月之景浸润得无比轻爽的身躯踏上归程。此刻，城市的喧嚣仿佛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杂音，而这山月之宴的余韵，却如同醇香的美酒，在心底不断发酵。
       回到居所，我立马打开电脑，把之前已完成的采访文章用电邮寄了出去——连同这一向来的焦虑与疲惫。看到电脑上“邮件已寄出”的提示，我如释重负，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再不要有下一次了！


作者：何良才（楚风湘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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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地址：湖南省长沙市雨花区香樟路600号香河公寓四栋1502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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